贺岁片李焕英,《你好,李焕英》:和熟悉的穿越不一样

黄平

贺岁片李焕英,《你好,李焕英》:和熟悉的穿越不一样

贺岁片李焕英,李焕英》有一处有意思的细节,后的贾晓玲一心一意要帮李焕英打赢排球比赛,但面临的问题是排球队员凑不齐,缺的几个队员,原因分别是:斑秃、写诗、农忙和做买卖。以上的原因对应着个体美、文学热、生产队解体、搞活经济。在1981年秋,对于胜利化工厂乃至于襄樊,新时期正在到来。

贺岁片李焕英,《你好,李焕英》:和熟悉的穿越不一样

排球比赛是片中人物的命运转折点。

贺岁片李焕英,《你好,李焕英》:和熟悉的穿越不一样

这场排球比赛,原本是李焕英和王琴的命运交叉点,也由此影响着李焕英的女儿贾晓玲的命运。

贺岁片李焕英,《你好,李焕英》:和熟悉的穿越不一样

穿越之前的时间线上,李焕英错过了这场排球赛,王琴嫁给了厂长的儿子沈光林。王琴的女儿后来考上了UCLA的导演系,留在好莱坞,月薪八万;李焕英和谈了三年恋爱的锅炉工人贾文田结婚,一年后生下贾晓玲,贾晓玲最终只考上了成人教育。贾晓玲伪造了一张名校戏剧学院的录取通知书,李焕英不明就里,大摆升学宴。最终贾晓玲善意的欺骗被揭穿,母女在回家的路上遭遇车祸,贾晓玲穿越回了李焕英的青春时代。

贺岁片李焕英,《你好,李焕英》:和熟悉的穿越不一样

穿越之前的李焕英的生活,被贾晓玲称为“老路”;穿越之前的王琴的生活,是贾晓玲穿越后想让母亲过上的“新路”。贾晓玲穿越之后,一心一意让李焕英“高兴”,其模板就是王琴的生活。在升学宴上,王琴先后卖弄了两件青春岁月时的得意事:全厂第一个有电视的,排球比赛的冠军。这两件事,正是贾晓玲穿越后要帮李焕英来完成的。

王琴(右)的生活,是贾晓玲希望母亲获得的生活。

你好,李焕英》这部电影表面上看起来凌乱,其实线索很清晰:贾晓玲就是要让李焕英变成王琴。整部影片在价值观层面上的张力,就是李焕英所代表的和王琴所代表的两种“幸福观”的博弈:是平凡快乐,还是出人头地?

有意味的是,贾晓玲完全放弃了挑战成功学的价值观,她甚至于要牺牲自己,让李焕英组成新的家庭,代替王琴嫁给厂长的儿子沈光林。这种自我牺牲多么悲情,这种成功学的洗脑就多么顽固。

回到电影开头上来,为什么一定要参加这场排球赛?因为排球赛指向“天大的好事”(电影对此给出的英文字幕是A life-changing opportunity),这场排球赛厂长务色未来的儿媳。在“乔厂长上任记”也即“一长制”开始强化的时刻,这场表面上向中国女排致敬的排球赛,其内涵在贾晓玲这里已经被掏空。

也没有人试图挑战“一长制”,在电影中胜利化工厂的工人们两次讽刺沈光林:一次是粤语不够好,一次是普通话不够好,都是在“语音”层面,讽刺沈光林形式上的不协调。至于沈光林这一人物的“内容”,他因厂长之子被赋予的优先地位(比如先有沈光林这个广播员,后有广播站),被视为是只能如此。

李焕英与沈光林的划船约会。

电视机-排球赛-赢得沈光林的爱,这基本上就是贾晓玲为李焕英铺展开来的成功之路。而电影结尾处极为巧妙的逆转(涉及剧透不多展开),令人感动的,不仅仅是母女情,而是普通人的幸福最终得到确认。

在李焕英的世界里,贾晓玲是本真性的、不可比较的,她当然希望贾晓玲成绩好之类,但成功学之类标准始终是外在于“我宝”的,李焕英和贾晓玲的关系是一种绝对性,这种绝对性不可计算。

笔者注意到对于《你好,李焕英》的赞美,有一种女性主义的思路。这种思路值得尊重,但笔者以为,与其说李焕英是一个“女人”, 不如说李焕英是一个“古典人”。李焕英来自我们这个现代世界之前的古典时代,来自我们作为乡愁的1980年代。

在一种高标准的审美中,《你好,李焕英》不是电影;更典型的例子出现在另一部贺岁片《刺杀小说家》,很多文艺青年遗憾拍得不像伍迪·艾伦的《解构爱情狂》。《你好,李焕英》在电影技法上,比如场面调度上,确实是小品式的,镜头语言完全为讲故事服务,节奏快,反转多,运镜与构图追求戏剧效果。

但《你好,李焕英》依然是电影,就像周星驰电影当然是电影。因《大话西游》这样的作品周星驰电影在其实质上,达到了当代华语电影的艺术高峰(是否被教科书承认并没有多大关系),而《你好,李焕英》在艺术形式的强度上当然还需要提高。但相通之处在于,无论是贾玲的电影,还是周星驰电影,都是城市化浪潮中的“吊丝电影”,这不能简单等同于小人物电影(比如《雅马哈鱼档》这样的小人物电影实际指向未来城市化的成功者),而是指向城市化浪潮中的失败者。

贾晓玲劝说李焕英参加比赛。

在这个脉络上,《你好,李焕英》这部电影的特殊性在于,它是绝对的真实(真人真事改编)与绝对的虚构(穿越)奇妙的统一。虚构的世界被彻底打破,在影片最后的时刻,我们甚至很难分辨坐在红色跑车里的,是贾晓玲,还是贾玲本人。

当然,也可以反过来批判说,真实的世界被彻底虚构化了,女工的故事被母女情所彻底覆盖,毕竟抚慰总是同时意味着遗忘——如果这个故事由下岗后在超市里工作的包玉梅重讲一遍,由只有一个背影匆匆在升学宴上出现一次的贾文田重讲一次,也许会是另一种故事。

不过,我们的穿越是逃避,《你好,李焕英》的穿越还是面对。贾晓玲不仅是面对母亲,她最终面对的,是她自己。在纪念母亲的同时,贾玲也通过这部电影,与当年无法释怀的自己和解,就像片尾红色跑车的前挡风玻璃所映照的鸟巢、央视大楼等现代都市的倒影,通过这些具象的细节,与过去那个自己告别。

本期编辑 周玉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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